11月12日，印度北部一处在建隧道塌陷，41名劳工被困。历经17天的漫长救援，最终全部获救。营救最后关头，12名印度矿工人工打通救援路线。但事后，救援人员嘉奖名单上，没有这12人的名字。

  他们中有人做“鼠洞矿工”三十年，依旧无力供养三个孩子上学；有人觉得会有一天因这份工作丧命；有人希望能继续营救更多类似的被困者。在这场英雄般的救援过后，“没有人会记得我们”成为他们最后的独白。

  29岁的穆纳和数十名被困隧道的劳工之间只隔着几块瓦砾。“我能听到另一头被困的工人们在激动地喘息，”他说，“当我搬开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块石头时，我的心在狂跳。”

  穆纳是被印度政府召集参与救援工作的12名专业矿工之一。他的职业在当地被称为“鼠洞矿工”，属于技术高超但收入微薄的小众挖掘工群体，通常在狭窄的隧道中爬行，从地下深处开采煤炭。

  11月12日，印度北部北阿坎德邦，喜马拉雅山脉下的一处在建隧道坍塌，41名建筑工人被困，他们全部是来自印度一些最贫困邦的移民工人。60多米长的碎石、混凝土和扭曲的金属堵住了唯一的出口。

  后续近三周的时间里，这些建筑工人被困山体当中，与世隔绝，只可以通过一根53米长的细管获取外界的食物、水和空气。现场的医生帮助安抚情绪、监测生命体征。他们的家人每天都聚集在隧道出口，祈祷他们平安归来。

  事故发生后，印度政府派遣相关专家参与救援。工程师们夜以继日地工作，用大功率钻孔机在坍塌的岩石中钻出了一条安全通道。但11月24日晚间，在距离被困工人仅几米远的地方，钻孔机出现故障，钻头破裂，无法修复，救援工作被迫陷入中断。

  为了接近被困工人，他们要爬过一根插入废墟中的直径80厘米的管道，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蹲守数小时，徒手挖开最后12米的废墟。每次由两名矿工轮流进入，每班持续四小时，其中一人切割石头，另一人将碎石从管道中拉出。

  参与救援的一名矿工说，这是“我们之前从未遇到过的情形”，“这不单单是瓦砾、石头或山脉，里面还有钢管、水和绳索。我们用了很多工具才慢慢把它们取出来。”

  救援任务成功两小时后，一名印度政府官员分发了一份参与救援的90人名单，每人将获得5万卢比（折合人民币4293.5元），但“鼠洞矿工”们仍在等待奖励金。在大名单中，并没有他们12人的名字。尽管他们为完成最后的救援突破，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。

  “这并不让我感到惊讶，”其中一位矿工说，“工人现在是，将来也只会被看作是工人。无论我们做了什么，都改变不了我们是穷人的事实。”

  救援成功当晚的新闻发布会上，印度北阿坎德邦首席部长普什卡尔称，41名被困工人都很健康，“虽然现场有担架，但他们选择自身爬出来”，将会有医生对他们进行身体检查，并感谢帮助协调救援任务的工人、工程师和政府部门。

  普什卡尔说，获救工人每人将获得10万卢比（折合人民币8588.6元）的慰问金，“我们还将要求公司允许这41名工人与家人回家团聚15天、20天或1个月”。

  印度总理莫迪在社交平台上写道，这次成功营救“让每一个人都很激动”，“我还要向所有参与此次救援行动的人们致敬。他们的勇敢和决心让我们的工人兄弟重获新生。参与这次任务的任何一个人都树立了人性和团队精神的典范。”

  但矿工莫努认为媒体的关注不会持续太久。“很快，这些电话就会停止，”他说，“没有人会记得我们。”

  从事“鼠洞矿工”这一危险职业的工人是印度最弱势和最边缘化的群体之一，大多是来自印度一些最贫穷邦的移民，每天的工作报酬约为5美元（折合人民币约35.7元），在当地常被称为“乞丐”。他们身材瘦小，动作敏捷，需要钻进矿井的细小缝隙，而这些缝隙通常缺乏氧气，还有被松土掩埋的危险。

  这种职业很危险，在印度一些地区已被禁止。但近几周，由于此次救援任务，“鼠洞矿工”成为了当地人们关注的焦点，许多人把他们当作英雄来赞美。

  任命执行“鼠洞采矿”禁令的一名印度退休法官则认为，印度不应该让这种危险的职业“正常化”。“这是为拯救41人生命所做的最后努力，因此能说这是必要的，”他说，“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要庆祝这样的做法，这具有危险性。”

  印度的大部分煤矿都在东北部的梅加拉亚邦开采，该邦拥有印度最大的煤炭储量，超过5.76亿吨。由于存在健康和环境风险，印度国家绿色法庭（NGT）于2014年禁止在该邦进行“鼠洞采矿”，但在该邦的偏僻小块地区，这种开采仍在非法进行。

  倡导工人安全的非营利组织Impulse的创始人哈西娜称，在这样的做法被禁止之前，2007年至2014年期间，估计有225名“鼠洞矿工”死亡。2018年，又有15人因被困非法煤矿中两周而死亡。

  “然而，这一个数字只是冰山一角，”哈西娜说，“我相信，如果对发生过这种情况的别的地方进行彻底调查，这些数字还会上升。”

  大多数参与此次救援的“鼠洞矿工”在入行时就知道风险很大。“我一直以为这份工作有一天会夺走我的生命，”一位矿工说，“我从没想过这会为我赢得尊重。”

  “鼠洞采矿可能是非法的，”一名印度国家灾害管理局退休官员在救援后不久对记者说，“但鼠洞采矿者的才能和经验却不是。”

  参与救援的矿工安萨里，希望下次再出现这样一种情况时，他可以继续去营救更多的人，但有些人劝他辞去工作，风险太大，工资太低，不值得。

  “这份工作是季节性的，夏季做不了这个工作，因为氧气供应是个问题；梅雨季节也做不了，因为雨水会增大风险，”他说，“一年只能工作四个月，我怎么有能力送孩子上学？我没有上过学，他们也将上不了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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